“话说，你猜猜我是哪个国家的人？”
“抱歉，我看不出来。”梅零沉默了一小会，“我见过的人类不够多，不足以辨认出不同国家的人类的特征。他们总说有些国家的人喜爱喝酒，有些国家的人喜爱内卷......好吧，最后一点我抱有疑虑，但我确实看不出来有何不同。”
“哎呀，别那么无趣嘛。我啊，理论上来说也算是特洛伊人呢。特洛伊人在特洛伊王国的王都旅行，是不是感觉很奇怪？”
艾莉叹了口气，把发丝撩到耳后，翘起修长的双腿，“说起这个，你知道五十年前的第二次侵蚀年代吗？”
“知道。”
柏叶和他讲过，五十年前第二次侵蚀年代正式结束，依旧是以人类获胜而告终。
在那场战役中，身为勇者后裔的杜克伯爵叛变，齐塔诺家族发兵起义，漫长的战争持续了足足五年之久。
齐塔诺是个大姓，在战争后大部分姓齐塔诺的人都被撤销了职务，甚至沦为流浪汉，许多人甚至都改了姓，为了避开那沉重而不光彩的过往。
他们说，杜克家族和齐塔诺家族妄图颠覆神权，刺杀国王，十恶不赦，而带领他们的，正是八百年前的另一个魔王——神秘而危险的邪恶骑士北野玄。
现在这些军队都消失在了界河之后，了无音讯。
“我姓齐塔诺，所以对特洛伊这个国家没有太多归属感，来到王都，就和去了陌生的地方差不多。我觉得你是个很理性的人，梅零，所以我才会说呀，战争这东西从来没有对错。要是有一天你跨过界河，说不定就能找到那些神秘的人了哦。”
“人类是无法穿越界河的。就算过去了，也回不来。”
“是啊，没有生命能从界河彼岸回归。只有非生命体才能安然地穿过界河那深不见底的迷雾。”艾莉瞥了梅零一眼，“好了好了，这个话题不太妙，教会一直不想让民众过多提及侵蚀年代，我们还是聊聊王都的美食——”
就在艾莉话音刚落的霎那，马车猛地停下，她整个人差点摔了出去，被梅零眼疾手快地一把拽住。
“怎么回事？”
艾莉抱怨着摸了摸被磕到的额角，龇牙咧嘴。
从车厢内看出去，能看到穿着罩袍的艾莲娜正站在路中间，手里的短刀牢牢指向另一个男人。
从刚刚开始这个女人就全程失踪，也不知道是从那个角落跳出来的。
“放轻松，我只是要和梅零谈一谈。”男人抓了抓乱糟糟的短发，“我是杜克大人的直属传信官，奉命寻找梅零先生。梅零先生在车上吧。”
“你找他？”
“是啊，只是找他。”传信官朝车里瞄了眼，特意强调道，“我只会和目标谈话，并记下谈话内容，仅此而已。我的记忆是特殊的，会在和伯爵大人回信时遗忘所有除了对话外的记忆，所以各位大可放心。”
“艾莉，让梅零下车，和你无关。他要找的只是那个怪人。我和你说过很多次，不要结实各种来路不明的家伙，不然容易卷进麻烦里。”艾莲娜手里的短刀依旧稳稳地指着男人。
“好吧。艾莲娜阿姨，你好无情欸。”艾莉耸了耸肩，转向梅零，“杜克伯爵找你干啥？”
梅零没有回答，只是跳下马车，在通信官身前站定。
他也想过要和伯爵接触，好好地谈判一下，要是有可以和平让对方交出柏叶小姐的方法，那他那庞大的计划就不需要启动了。
“我是杜克伯爵大人的直属传信官，这是我的徽章。”传信官亮出了自己金色的徽章，然后行了个礼，“接下来我所说的，便是伯爵大人所说的；而你所说的，便会是伯爵大人所听到的。”
传信官随即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卷轴。他带着梅零走到街边，打开卷轴，周遭的声音在顷刻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仔细打量了下梅零，仿佛要把他身上所有的细节都记住，然后通信官才缓缓开口。
“好了，我已经布下了隔音阵法，没有人能听到我们的谈话。那么，很简单的问题，我也不绕弯了——伯爵问你，你究竟想要什么？”
“我要柏叶小姐。”
“柏叶小姐？你和柏叶小姐见过面了。”通信官皱了皱眉头，“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，正是柏叶小姐把你从仓库里找了出来——找到了已经眼中损毁的你，紧接着派克大人偶师把你修好，让你重生。那么，你所说的要柏叶小姐，是什么意思？你想把她带出伯爵府？”
“她不是柏叶小姐。你们把柏叶小姐封印在了那个躯壳里。”梅零的声音很沉稳，没有一点起伏，“我是她的人偶，很简单就可以知道她是不是我的主人。”
“......啊？”通信官看起来很吃惊，“什么？”
“我说，你们把她封印在了那个躯壳里，所以，你们需要把封印解开，让柏叶小姐回来。还是说你们篡改了她的灵魂......柏叶小姐不是那个样子的。她的灵魂和柏叶小姐截然不同，甚至和我都没多少共鸣。”
看着严肃的梅零，通信官仿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。
他摇了摇头，露出了怜悯的表情。
“柏叶小姐从来没有和你说过灵魂和肉体的关系吗？”
“没有。”
“那你估计搞错了。梅零先生，人类的灵魂变化的速度比肉体更快。你所见的不是别人，就是柏叶小姐。原来问题在这里......我还在想，一个人偶怎么会那么执着地要给我们惹麻烦。”
他凑到梅零耳边，叹了口气，轻声说着：
“那个让你感到陌生的灵魂......就是你所熟悉的柏叶。”
她没有死，更没有被封印，只是不复存在了。
也许你可以说她还存在，存在于某个你无法触碰到的地方，就在那里，依旧依偎在身旁，背靠灰色苍老的福利院，耳听边陲小镇稀落的人语，让时间从指间缓慢淌过。
但也就是如此了，你永远无法触及那处，无论你是人偶，抑或是活生生的人类。
因为那美好的存在必然于某个瞬间徒然定格，徒留你回到现实中，感慨一句：
原来你们之间隔着的，是名为时间的沟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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